2009年2月26日

爸媽的愛與信任,讓我們找到自己!

這篇文章很長,但是很有意義.
大家不妨想想,如果您是文中主角;您會是什麼心情?您又將如何面對?

或許我們沒有像作者這樣的父母親,或者您認為他們太樂天.
但無論如何,相信並選擇用正向思考,愛與信任永遠都會在您身邊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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爸媽的愛與信任,讓我們找到自己!
◎黃俐雅(人本教育基金會屏東辦公室副主任)
我那重度智能障礙的兒子剛學會開冰箱時,我們都很興奮,因為這是他力氣與能力的正向展現。


但是經過一段時間後,他會開冰箱這件事,卻幾乎成了我們的夢魘。他不但成天守著冰箱開開關關,還會拿裡面的東西來吃或把玩,比方說把洋蔥拿出來當球滾,紅蘿蔔啃幾口再吐掉,飲料喝幾口就擠壓噴射滿地,萬一咬到薑就痛苦或生氣委屈的哭泣…我們能做的,是以其他玩具吸引他,或協助他分辨哪些可以吃,哪些不要吃。我們也把較刺激性的物品擺高一點,但是無論多用心,總是有我們疏忽的地方,或他很堅持不妥協的時候。

有一段時間,我一直為一件事掙紮著:我到底要不要在冰箱門上加把鎖?或是用童軍繩把冰箱捆住?


如果鎖住冰箱,我應該會輕鬆多了,但這念頭後來被另一個想法取代了 — 「 冰箱是死的,兒子是活的。」活的生命將有無限的可能,如果關住了冰箱,也將關掉兒子的某種能力,兒子會失去發展怎麼跟冰箱相處的能力,或者說,他將沒有機會學會怎麼使用冰箱。


於是我堅持讓冰箱保持原貌,兒子也繼續開開關關、關關開開, 五、六年以後,他只有肚子餓了或口渴了才會去開冰箱,而且再也不會把沒煮過的蔬菜拿來咬看看或丟擲著玩耍了。


有一次,他尿尿了,我幫他更衣並處理一地的尿,就在我剛忙完發生在客廳的尿事,一轉身他開始丟冰箱的食物,再一會兒,又是去玩餐桌的東西…一個半鍾頭內,我前後共擦了六次地板,因為沒馬上擦乾淨的話,在地上爬來爬去的兒子,就得清洗並更換衣服,一點糖水或食物殘渣就會引來螞蟻,我得小心預防兒子被螞蟻咬。


就在他甘願回客廳玩玩具時,他又在玩具堆裡尿下去了,我這才驚覺,忘了是該幫他噓尿的時間了!當下累翻的我,忍不住掉下淚來,無力的看著兒子自顧自的拍打著地上的尿水,我真有說不出的生氣、委屈、無奈,真想仰天長嘯或用腳跺地。而相對於我的沮喪,兒子仍一邊玩尿一邊還高興的笑出聲音,站在原地的我,突然瞄到書櫃上的一套有聲書,上面寫著幾個大字 — 「快樂新父母」,我問自己:我可以快樂嗎?我可以讓自己快樂嗎?既然沒人幫我擦地板,天地也不會回應我,我只能委屈的擦嗎?難道我不能享受的擦嗎?


於是我小聲的跟兒子說:「兒子!你在這裡玩,等媽媽一下喔!」兒子雖聽不懂我說的話,但他感受得到我的善意,和氣的看看我,又繼續玩他的尿水。我爬上二樓的主臥室,打開衣櫥選了件細肩帶黑色禮服,穿好後也把長髮梳理盤旋成髮髻,只差沒上脂粉口紅,不然還真像正準備赴重要的約會呢!當我雍容優雅的走下樓時,兒子抬起頭來看我,突然他停下正在進行的動作,還對我發出嘖嘖的讚美聲,我得意的問他:「怎樣?媽咪漂亮吧?漂亮的媽咪現在要幫你換衣服還有擦尿水囉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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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爸爸說,我的臉不能讓別人打!

我覺得,父母對子女的無條件支持,會讓孩子由根部被挺住,無論往哪個方向成長,陪伴的力量會一直在,並跟著一起長!年過四十五歲後,我面對一些生活的難題時,浮上心頭的,竟常常是我父母怎麼做到的?他們又是怎麼想的?


我當母親的前十五年還算幸運,直到老大十七、八歲時,她想休學、體重過重這兩件事,著實有段時間讓我寢食難安,在無助之際,我想起我自己也曾休過學,也有體重較重的時候,當年爸媽有說過讓我不舒服的話嗎?沒有!而且他們一直讓我覺得我是個有才情又好看的人,於是我的心寬解了許多。他們從年輕時代開始,就必須面臨孩子們的各種挑戰,若不是有無比的勇氣,恐怕堅持不到看見我們的改變。我認為他們絕非等閒之輩!


舉例說:我小時候寫字常塞不進格子裡,筆心也常寫斷,老師或同學會笑我的外表跟寫的字不相配,家裡大人卻說,這是我比較大方跟重感情,雖不知道是否正確,但在很長的歲月中,當我被取笑或自覺挫折時,這些話會讓我比較有力氣些。我上國中時,我的女同學有很多人去當女工,我被送去住宿學校就讀,鄰居的小孩吵著要一起去,她爸爸說:「牛牽到北京還是牛啦!」因為她功課比我好,牛當然是指我,我好傷心,我爸則說:「智慧不是用成績看出來的!」


記得國二時,全班被連帶處罰,需排隊到講桌前讓老師甩耳光,我想到爸爸曾說打耳光是侮辱人的行為,便掙紮著要不要給老師打。看著盛怒中紅臉蛋的老師,我擔心說出想法的下場會很慘,還沒想清楚,我就拿出儲藏櫃的掃把排隊,等到愈來愈靠近講桌時,我心跳得連腳也抖動著,我小聲的看著老師說:「我爸爸說我的臉不能讓別人打,你打我的手好了!」一說完,兩手手上捧著掃把伸出去,老師愣了一下,真的拿掃把柄打我的手心哩!雖然痛,但我有種成功的得意,以及難以言喻的悲壯跟感動。


我高中時著迷於各類哲學書,質疑到學校求學這事的必要性,不只輔導老師,連學校找來的心理學教授都無法說服我。學校把我爸找去,請他別再給我錢買書,說再看下去人會精神異常。父親離校前繞到教室來看我,我被他的表情嚇到了,他的臉,因為挫折竟顯得縮小了,連走起路來也勉強撐著力氣,不知校方是如何打擊他的?然而他幽緩故作無事地說:「看書也不是壞事啦!你一個人在學校要好好照顧自己!」我沒講任何話,怕自己的眼淚成為他的牽掛。後來,家人成全我休學的要求,我除了看雜書就無所事事,這樣過了一年。


大學時我的微積分補考,父親說:「一定是老師不會教,你找個家教幫你好了!」二十五年前只有大學生去當別人的家教,怎麼會有大學生請家教的?父親說,你管別人怎麼想,人生是你的,你可以畢業比較重要啦!」


我媽媽說:既沒做壞事就交給天吧!

十五年前大妹單身移民加拿大,孤零零的踏上相識無一人的國度,我爸媽縱然有很多的憂煩與擔心,還是沒把女兒留下,被親友村人數落簡直是把命放在賭盤。


四妹曾討厭某科老師,故意把該科考六十分,氣得老師要當她,父親除肯定老師的認真外,放下身段求饒的說:「我這女兒身體不好,我很擔心能不能養大她,所以都不敢要求!只要活著就好。」回家後卻讚美四妹可以考得剛剛好,簡直是天才。


弟弟的學業成績頂尖,父母曾期待他當醫生,他在南一中高二時專注研究聖經,我爸媽在他面前沒說過反對的話,媽媽偷偷去廟裡問神明:「我家是拜拜的,唯一的兒子要下教,會不會對不起祖先?」廟祝說什麼教都好啦!都是勸人為善。弟弟說他要考神學院放棄大學,爸爸常常坐在椅子上看天花板,卻沒說出反對的話;若弟弟週日沒回屏東,爸爸會去台南陪做完禮拜的弟弟吃午餐;弟弟高三時決定考大學了,一路讀到電機研究所,後來當了幾年的科技人,沒幾年又不甘自己的人生賣給電腦,於是宣告要開咖啡店,我的父母親沒有一句反對話,但媽媽的血壓那陣子忽高忽低得嚴重。


我回家去陪媽媽聊天,她只說:「唉!早知道愛泡茶泡咖啡,幹嘛讀書讀得那麼辛苦?人家問我兒子在做什麼時要怎樣講?」然而她心裡的話在弟弟面前忍住不說,還遠赴台北幫忙煮菜洗盤子,爸爸說當弟弟在修社會學博士啦!弟弟開了快三年賠了兩百多萬後,又回去當資訊工程師,此後,他開始享受上班的福氣,還行有餘力,出版了一本專業書籍。


三妹以交換學生身份出國,後來決定轉讀她喜歡的心理諮商,搞得雙方學校有行政上的困擾,爸媽支持三妹的選擇,轉而認真尋求校方的諒解與支持,我陪在一旁看著爸爸被校長責罵、嘲諷、抱怨與質疑,大小聲一個多小時後,校長施捨的說僅此一例,他會請秘書協助處理。


為什麼我的父母能如此支持孩子?滿足孩子卻不多作要求?在學校不看好、在外人跟親友搖頭、連我們也自我質疑時,他們仍以行動挺住我們!他們為何願意吞忍擔心與無奈?我問他們這個問題時,媽媽說:「阿不然要怎樣?孩子成長沒壓力不行,看你們有壓力又不忍,難過時就自我安慰:『既沒做壞事就交給天吧!』日子一天一天的去過,飯一樣要煮要吃,笑笑過人生啦!」爸爸說:「我們哪懂教育?只是看到你們痛苦時就不忍心!誰不會有希望?但目的的達到有很多因素,達不到時要面對,人是可以設定的嗎?很多事無法勉強,要隨緣啦!


爸媽的這種愛…

四妹從小愛哭,一哭可以哼哼咳咳兩小時,邊哭邊休息或玩一玩再哭,有車子的引擎聲自遠而近時,她就蹲在門口認真大聲的哭,等著享受一頓爸爸的好言好語;甚至到國中時還讓爸爸餵飯。我提起這段往事時,爸爸笑著說哭是好的運動啊!接著又說:「一窩小豬總有較虛弱不好養的,難道不去理它?要多費心去顧著它,若盡力了還養不起來,也不會對不起天理良知啊!」
  
我不只一次想到如果他們對我要求多些,也許我會很有成就;但我其實並不對現在的自己有何不滿,其他弟妹的反應竟然跟我一樣!爸媽的愛讓我們人生有多些選擇,多了起起伏伏,也比較甘願與無憾。


爸媽的這種愛,每每在關鍵的時刻對我產生影響。有一次,我跟老師鬧彆扭,想用東西砸她,但是想到我的父母,覺得不應讓他們太傷心,因為他們比起責難我的老師還重要,我就忍住委屈把氣嚥下去;十八年前,我生下重度智能不足的兒子,兒子在生死邊緣掙扎得很受苦,曾讓我有帶他一起尋短的念頭,然而想到這會讓愛我的父母抱憾終老,就告訴自己等爸媽走了,才可以有行動,現在我跟兒子卻活得很享受。


我自己當媽媽已經二十年,早些年我想的是:「我的孩子會長成什麼樣?」這幾年想的則是:「四十年、五六十年後,我孩子記憶中的我是個什麼樣的人?他們無助時,會心頭浮出我的形象而堅持下去嗎?他們會想到,是因為我放心讓他們成長,他們才長出自己滿意的樣子嗎?」


◎ 原文刊載於人本教育札記 235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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